賢內助 （一）

黃蓉的智慧

翻閱過一本由內地出版、評點金庸筆下人物的閒書，裡面把黃蓉「定性」為「高幹子弟」，並且歌頌她的「女性智慧」　——　明明天資聰穎，有家世有人脈（父親是東邪黃藥師），有條件成為絕頂高手，卻選擇回歸家庭做賢妻良母，全心全意協助丈夫郭靖發展事業，是好老婆的典範。

這是用家的心態，也是中國式父權社會的觀點。背後的理念，是女人的生存意義，在於成就她的男人。女人的生命，應該以男人為重心。可以想像，作者是個窮小子，很想娶個高幹女兒，然後利用關係向上爬。

高風險的投資

從女人的角度看，協助丈夫創業，等於把愛情和事業都押在同一個男人的身上，亦即是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面，是非常高風險的行為。這是長期投資，要等很久才有結果，而且不一定有回報。好不容易等到男人的事業有基礎，又會殺出年輕漂亮的小三，試圖掠奪本來屬於大婆的回報。你擋得第一個，擋不了第二個、第三個。

而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，漫長的等待，會導致緊張和焦慮。女人本來就比男人情緒化，再加上月經週期的影響，要控制這些負面情緒，非常不容易，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承受得了。有些女人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，強迫自己做符合社會規範的抉擇，抱著趕死線 (Meet deadline) 的心態，在生育限期前隨便找個男人結婚，然後把所有的籌碼都押上去，結果人到中年便百病叢生。萬一丈夫變心包二奶，她很容易就會崩潰、垮掉。

麻煩老闆娘

這種不自量力的老闆娘，華人家族企業多的是。如果你是她的僱員、供應商和合作夥伴，那麼恭喜你，你的日子不會好過。你會每日面對著一個緊張兮兮、黑口黑面的老闆娘。為了保護她和孩子的利益，她會把每分錢都看得比天還要大。亦即是說，僱員加薪無望，供應商的價錢會被壓得很低，合作夥伴的利益變成次要。有些老闆娘會刻意拖數，拖延發薪或者找數的日期，只不過是為了讓銀行戶口裡面的錢多賺幾分微薄的利息。

從她的角度看，你和她之間，絕對是「零和遊戲」 (Zero-Sum Game)，而非「協同效應」 (Synergy : 1+1＞2)。為了監視老公以及公司內部的情況，她會安插娘家的人出任要職（例如：財務管理、人力資源），定期向她匯報。可以想像，公司裡面的人事關係，會變得非常複雜，員工會很難做人。

從老闆娘的角度看，她押在男人身上的注碼實在太大了，輸不起。然而，就算女人挖空心思，作出種種安排，事情還是會出亂子。可以是男人有外遇，也可以是小孩子出問題（例如：吸毒、濫藥、懷孕、犯法），又或者是她安插進公司的人背叛了她（例如：收回佣，挪用公款，把合同外判給自己在外面開的公司，作出錯誤的投資決定等等）。更壞的情況，是禍不單行，幾樣齊來。

結果是：機關算盡太聰明，反誤了卿卿性命。

女人多年來刻意經營的一切，到頭來，還是付諸東流。女人不明白，自己究竟做錯了甚麼，為甚麼會得到這種結局。她明明符合了社會規範，做了她自以為正確的事。不是說女人應該以家庭為重嗎？上天為甚麼要這樣懲罰我？女人不停地問為甚麼，而旁人卻只會冷眼旁觀，笑她痴、笑她傻，為一個已經不再愛她的男人自暴自棄、要生要死。好事之徒甚至會開出盤口，賭她是否會一哭二鬧三上吊。

黃蓉不好當。

小圖：香港電視史上的第一代黃蓉（米雪）、郭靖（白彪），這是 1976 年佳視攝製的電視劇＜射雕英雄傳＞的劇照。米雪年輕時候演過不少武俠劇，今日依然活躍於香港的電視圈。白彪氣質樸實，近年經常演父親或者警察。1995 年無線電視攝製的電視劇＜神雕俠侶＞（主演：古天樂、李若彤）中，白彪演中年郭靖，演中年黃蓉的是另一位佳視花旦魏秋樺。

延伸閱讀：

Judy Brady (Judy Syfers) - Why I Want A Wife (1971)
http://www.cwluherstory.org/why-i-want-a-wife.html
美國的女性主義名篇，寫刻板的性別定型，諷刺父權社會要求女性扮演賢內助。作者是女人，卻希望有個「老婆」(Wife) 替自己料理家務，以便專心發展事業。

YouTube 精選：

土豆網：＜太太萬歲＞(1947)
導演：桑弧 (1916-2004)
編劇：張愛玲 (1920-1995)
演員：蔣天流、石揮、張伐、上官雲珠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vC8qKrooOKw&feature=related
沒有傳奇，＜太太萬歲＞是關於一個普通人的太太。為了丈夫，陳思珍在娘家和婆家兩邊撒謊周旋，有時混了過去，有時被揭穿，一個又一個的謊言造成種種誤會，但她還是一次又一次把問題處理，婆婆、傭人、丈夫、父親、情婦都被她妥貼地搞定。但愈陷愈深，最後，她沒有像娜拉般出走，也不忍在離婚書上簽字，卻再一次以她的處世技巧，把事件擺平，只是這次擺平的，是她自己。張愛玲借鑒荷里活的神經喜劇電影，滲進中國的一些國情，如婆媳問題、勢利親友等。說是喜劇的話，笑裏總夾雜着一絲無奈和辛酸。電影上映後，上海各報踴躍報導，稱影片是「巨片降臨」、「萬眾矚目」、「回味無窮」，同時評論界也圍繞電影爆發了一場爭論，質疑其教育意義和社會效果，甚至引伸到對作者本人的政治評價。 （資料來源：香港電影資料館）

05/02/2010